汉尼拔敷衍式的应和击中了他，“包括你吻了阿拉娜。”只要控制了威尔的情绪，便是控制了他的思想，而如何控制，汉尼拔一直深谙此道。

果然这一句威尔正中下怀，他有些激动起来，因为这句话从汉尼拔的嘴里说出来，无异于一种漠不关心的指责，“没错，你甚至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说起这件事的人！”

“想知道原因吗？”

“还有什么原因吗？”威尔疑惑而气恼的歪过头。

他们陷入僵持，汉尼拔放下手中的盘子，双手撑在厨台上，站在屋内仅有的一束光线下与黑暗中的威尔隔空相望，“因为你感到愧疚，你认为不应该那么做，可进入某个人的世界对你无疑是个极为诱人的念头，所以你还是被吸引了。你选择坦白正是因为你不擅长说谎，因此我知道你刚刚没有说实话，你的确很不擅长。你有很强烈的道德感和正义感，这阻碍了你背叛别人哪怕是说一个小小的谎言，或是隐瞒一件事实。我欣赏你这一点，但是我仍要告诉你你不需要歉疚，你是自由的，我从没打算用利用对我的依赖束缚你。”

威尔哑口无言，消化了很久才蹦出一句：“这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他汉尼拔在生气，可是他不敢相信。汉尼拔收去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天与地、昼与夜的颠倒变化，如果说在此之前威尔一直认为汉尼拔虽然彬彬有礼但缺少真情实感，那么现在则是感觉自己冷漠而无礼了。

一段相当长的安静之后，汉尼拔继续把处理好的肉片裹上面粉，“你是我的病人，我希望你配合。”

“所以我又是你的病人了？”这会儿威尔又从沙漠来到了北极，去他娘的，他受够了，“还是说你会睡遍你每一个病人？”

“如果他们也叫威尔.格莱厄姆。”

如果从沙漠到北极还远得不够绝望，那么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距离总可以用这个令人万念俱灰的词语来形容了，只是威尔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边到哪一边——

“我不明白你……”

4

千万，别忽视乍现的灵光，它可能比任何直接证据更接近真相。

有一瞬间威尔仿佛看到汉尼拔那具坚固完美的躯壳出现裂痕，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和哀伤，但是很快被掩饰住了，一种类似于遮盖伤口的掩饰。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汉尼拔故意流露给他的情绪，以左右他的感情。

汉尼拔将肉片放进锅里烹炸，面粉撞上热油，迸出嘶啦啦的声音，忽的炸开了夜色的宁静。威尔疲惫的揉眼睛，手掌从眼窝转移到额头，有从额头挤压到了脸颊。他的右臂横在胸前，支撑着左臂的手肘，而左手几乎要把那张英俊的脸扯变形。汉尼拔用余光看到了他，他绝望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脆弱得教人恨不得破坏他，再修复他。

“哪一部分？”他用铲子将肉翻过来，露出炸成橘红色的一面，这颜色美好得如同被鲜血染红的夕阳。

黑暗蒙蔽了威尔的声音，“所有。”他模糊的说。

而汉尼拔给的回应甚至连疑问句都不算：“是吗。”他只是应了声，没再继续追问，也没为自己辩解。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汉尼拔把肉片都炸熟，摆放在已经用绿色蔬菜和红色番茄做好装饰的盘子里。最后是一道甜点，他把已经制作成形的糕点放进烤箱，抽起旁边的毛巾擦擦手。威尔依然站在窗边，这段又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他动也没有移动一下，只是用左手托着下颌，侧脸眺望窗外。

“我们一直在谈论我，从没说过你的事。”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话语中不无失落。

汉尼拔简单的回答：“因为我是你的心理医生，而非你是我的。”

“你只跟你的心理医生说实话？”

“我对你也不曾说过谎话。”汉尼拔绕到厨台的另一边，靠近威尔，却仍不是那么近，一只手扶在上面，另一只手垂在体侧，“很抱歉，我不应该指责你，在事实面前选择回避也是人之常情。我希望能掌握你的情况，方便我做出正确的诊断，在这一层面上我们的确是医患关系，但这关系并不与我个人对你的关心相矛盾，我们之中至少应有一个人坦白。”

“为什么不是你？既然你已经指责了，就别在相同的问题上为自己开脱。”威尔鲜少表现得依依不饶，而这次他就像汉尼拔比喻的那样如一头猫鼬死死咬住狡猾的毒蛇，不幸毒蛇正是汉尼拔自己。

汉尼拔依然从容不迫，“如果你想知道一件事，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问出来，让我没有回避的余地。”覆盖在他脸上的平静的面具甚至没有透露一丝慌乱，反而以严肃的神情压迫威尔脆弱的神经。

“你总会找到的。”威尔当然知道他根本不会回答，他连敷衍的姿态都不是。

果然汉尼拔轻轻莞尔，默认了：“看你想知道哪部分。”

威尔的双手交叠在胸前，放全身都倚靠在窗台上，在昏沉的光线里审视着站在对面的汉尼拔。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肯开口：“如果你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没有人会觉得多么特别，人们总是对被藏起来的东西充满好奇。”

“人们也会为自己筑一面墙，把阴暗糜烂的一面放在墙里，把光鲜亮丽的一面放在墙外。”人类总是想隐藏起自己，却窥探别人。汉尼拔放下手似乎意味着他们的对持告了一个段落，他转身整理厨台，说：“你被保护得很好，在你身边的人都非常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