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灼又挨个把房间都看了一遍，青瓦房的中间是间大的，厨房跟客厅，左边空的，应该是客房或者其他什么房间，右边有蹲式茅坑，是个盥洗室，二楼只有一个大房间，余下的面积都是一个大晒台。

房间里除了水电，还有厨房的厨台、挖好的茅坑是现成的，其他的家具则全部没有。

空空荡荡，像是一个刚铺好线的新房。

封灼提着行李进了有厨台的那个大房间，把一个大塑料袋丢在了厨台上——里面都是特案局的那群妖怪给他的“饯别礼”，零零碎碎的小包零食，明显是临时从抽屉里拿的。还有个缺德的给扔了一包只剩两根的辣条。

罗宝也跟了进来，他一路都跟着封灼，好像这个房子还是之前的玉石模样，看得罗宝恨不能把眼珠子都贴上去。

罗宝照例在房间里转了圈，脸上喜滋滋的，跟房子是他的一样那么高兴。他问封灼：“封先生，现在要去买点日常用品吗？这屋里空荡荡的，至少睡的地方要先买一个，镇上有好几个家具店，一小时就能送过来。”

封灼却拒绝了，他是特战队出身，什么条件没待过。如今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只剩一万块钱了，这一万块钱要用一年，封灼心里有些没底。

封灼对钱没什么概念，在特案局的日子，钱就是一个正负号的数字，工资下来加号上去，立马又被罚款减号削去。封灼习惯了，债多不压身，花起钱来也大手大脚，因为他知道只要任务以来，又会给他来一个大加号。

但现在没了。

封灼虽然对钱没概念，但也是挨过饿的。他讨厌挨饿，也讨厌缩回花盆光合作用。所以这一万块要省着点。

罗宝对封灼的拒绝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追问——这一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深刻体会到封灼是个我行我素的主。

罗宝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了，于是跟封灼道别。

封灼叫住他，在塑料袋里翻了翻，然后扔了个真空包装的卤猪蹄过去。

罗宝接住后愣了愣，然后眼睛笑弯了。他跟封灼道了谢，就开车走了。

罗宝走之前跟封灼留了他的电话号，还有他在松鸦镇的住址，免得封灼找不着人——明天周一，罗宝得去上班。

罗宝走后，封灼又把屋外堆的那些材料看了圈，一些经不住风吹日晒的小物件，都被他搬进了左边的空房间里。余下退不掉的砖瓦，封灼就任由它们堆在那里没去动。

封灼干完活，又把塑料袋里的零食挑着吃了些，当晚饭了。吃完看了下时间，才六点半。

这时候正是盛夏，晚上八点才天黑，早着呢。

封灼坐在门外的阶檐上，看着地上赤白的阳光，一行小蚂蚁正努力地搬着一颗黑漆漆的果实。

好闲。

封灼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朝着林子里走去，打算先巡视巡视他将要待一年的地方。

通天林对特案局、乃至在凡世的妖怪们来说，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妖怪们认为这是他们的起源地。

因此，尽管通天林就在这里，就是片荒废的林子，但是针对它的传说也非常地多，有考据的、有扯淡的，扯淡的占八成。

封灼的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是老太太跟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是封灼五岁的时候。老太太说，通天林其实是一个法宝，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大妖怪遗留在人界凡世的。法宝的核心是一棵树，那棵树有通天之能，摸到那棵树，就可以去三千千世界的任何地方。

这也是通天林名字的由来。

但封灼那时候对那只大妖怪比较感兴趣，可惜老太太笑而不答，反而跟封灼说起了那棵树。

老太太说，那棵树有五人合抱的大小，根茎虬结突出地面，像是翻滚的地龙；大树的树干没有树皮，就像是已经打磨好了的木材一样还泛着光华；那棵树从来不生枝叶，可能是还没到季节，也可能是它本来就不生的。

那棵树太好看了，也太吓人了。

封灼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没问。

后来就逐渐忘记了，只是这棵古怪的树的形象，一直留在封灼的脑海里。

不过在特案局成立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那棵树——很多老妖怪说他们见过的，但是见过的人却说不出一个统一的样子来。

封灼觉得他们在吹牛。

反正现在传说已经被湮没在时间的尘埃里，通天林就是一片鸡肋的荒芜“异域”。当年那些辉煌的妖魔时代，谁知道真假。

封灼以房子为中心，绕圈走，跟巡视领地的雄狮一样，一圈圈地扩大范围。走到第三圈的时候，封灼看到了一片空地。

眼前这片空地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样，通天林其他的地方，就是川渝地区随处可见的小土坡上那样的林子，树都长得稀稀拉拉的，也不高，像是给地上披了一层绿毯子，没什么神秘和美感。

但是眼前这片空地，就跟奇幻电影里那些精灵们住的森林似的。草地自然却也平整，草丛间还开着细碎的小野花；空地中间是一棵大树，足有五六人合抱的粗细，大树枝繁叶茂，阳光从树上照下来，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像是金箔一样撒了一地。

大树并不高，估摸就五六米，树冠散得极开，并没有下垂的趋势，站在树下，就像是头顶翻滚着一片绿叶大海。

美极了。

就是封灼也难免一愣。

封灼走过去，围着大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