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铃——

一串单调的电子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嗯？”谭肃四下看了看，很快辨识出了那是谭则文的手机铃声，“爸，是你电话吧？”

“啊。”谭则文说话时已经掏出了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愣了一下，随即抬眼看了桌对面的谭肃谭清二人一眼，站起了身，“稍等，我接个电话。”

他说着便走到阳台，带上了门，从餐厅只能听见一些零星模糊的语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大约5分钟后，谭则文从阳台走了出来，却没回到桌上，而是径直走向了大门前的衣架，拎起了自己的大衣。

“我出去一下，”他一边说着，已经穿上外套，推开了门，“阿肃你照顾好小清，不用给我留晚饭了。”

……

一小时后。

谭则文一步步走上那处无人的荒坡，风衣的下摆被吹拂得猎猎作响。

“这么晚了，叫我出来做什么。”望着早已等在那里的人影，他平静地开口说道，“怕不是什么工作上的事吧，我现在可是在休假，而且你也早就调到第二研究部去了。”

“别这么无情啊，谭教授。”柳诚笑着转过了身，“曾经做您助理的那段时光，我可是一直都很尊敬您呢。”

六年前，在因“4号实验体”的事件发生争吵的次日，柳诚便主动辞去了谭则文的助理职位，从一个普通的研究员重新做起。在组织编制革新后，他也脱离了由谭则文领导的“第一研究部”，成为了“第二研究部”的领衔人物。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一直都心知肚明。”谭则文意味深长地说道，“所以，还是省去这些无谓的客套，直接进入正题吧。”

“您也知道，谭教授，”柳诚于是也不再多作言语，转移了话题，“最近一段时间，‘project-void’的第三期实验又开始了。”

“嗯。”谭则文简单应了一声，“这我清楚。”

他当然清楚。“虚无计划”的前两期实验都是由他一手主导的——第一次将神明送进了坟墓，而第二次则创造出了数千个曾是人类的“怪物”——眼下的第三次，则终于是由七个研究部共同分担责任，但却也让柳诚这种人几乎爬到了仅次于他的位置。

“因为要选择条件适合的实验体，”而柳诚的话还在继续，“所以我就重新查阅了前两期实验的候选人员名单，以作参考。”

“第一期实验的目标与后两期不同，所以我和我的团队并没有对之太过关注。但，第二期实验和现今的第三期，都是以复制出‘神’为目的的，所以理论上，各方面数据与第二期实验中的10名候选人员相近的实验体，应当也能够符合第三期实验的要求。”

“谭教授，”柳诚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您还记得……当年的‘4号实验体’么？”

“……当然了。”谭则文心下顿时一悬，但表面上并没表现出什么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正是那件事让你辞去了我助理的位置。”

“是的，是的，您说的没错。”柳诚笑着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一度还以为您是故意伪造数据，以阻止我的升迁，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那并非您的‘本意’。”

“截止到‘第二阶段’之前，4号的数据都是同期实验体中最优秀的。”柳诚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踱起了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搞不明白究竟为什么她会在第二阶段就夭折，所以这一次我最先就从她的资料开始核查了——尤其是她的那份死亡报告。”柳诚说到这里停下脚步，直视向了谭则文，“谭教授，既然您还记得我们那天晚上的争吵，不知道您是不是也还记得——那时您曾经告诉过我，4号的尸体‘在前一天’就处理掉了？”

“是的，我还记得。”谭则文回道，“这又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就在这里。”柳诚说着伸手进大衣的内侧，掏出了一张表单，“我们组织从刚刚建立，直到现在为止，所默认采用的处理尸体的方法都是焚化。”他抬手一指表单上空白的一列，“但是，在4号的死亡日期及之后的两天，即2000年9月的21日至23日，基地中的焚化炉，都只有处理同样死在第二阶段的6号实验体时的一次使用记录！”

糟了。

谭则文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但却还是强作镇定：“这很正常，或许只是记录人员的失误而已。一直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是的，谭教授，这放在现在，确实也不算是什么太特别的事情。”柳诚点了点头，“但在00年那时，copy-03还根本没有诞生，组织也更没有开始制造进化体，唯一的实验计划就只是这第二期实验，记录人员弄错的可能本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说着又迈开步子，缓缓靠近了谭则文，“更何况，project-void一直是组织的重中之重，其中的每一个实验体都要得到单独的记录，尸体更是需要专门处理——如果说这样还会弄出什么差错的话，只怕……是不太妥当吧。”

柳诚站定在谭则文面前一尺的位置，露出了一副玩弄猎物般的神情：“谭教授，您不觉得这种情况，与其说是处理尸体时出了什么差错……不如说4号实验体因为某些原因而根本就没有死过，来得更合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