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以为我还养了十个八个小白脸试验过是不是?”
她赔尽小心哄着这位脾性大变的爷,结果越哄越难搞,几乎要把自己也栽死在坑里。一醒悟过来他计较的是什么,顿时有心灰意冷之感,怒目而视:“就算我真养了,又怎么样?别忘了,您当初唆使我随您离京时,亲口准许过我养的!”
景泰帝被她顶得脸上挂不住,一拍桌子,喝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养小白脸?我是问……你当时无故关心这些,是不是和皇兄……”
万贞张口结舌,又好笑又好气,理智总算回复了些,苦笑:“您这是……异想天开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性子,怎么可能去求这种富贵?”
景泰帝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分了,她一服软,他也就不说话了。两人吵了一架,原本的疏离心理反而消了几分,沉默了好一会儿,景泰帝才问:“你是真打定主意,拿濬儿当养老送终的人养了?”
万贞点了点头,低声道:“小爷,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种。最难得的,是有人天性里就带着一股对人宽容的痴气,只记人恩,不记人仇,而小殿下就有这样的品质。我父母离散,人生来处已失;不能孕育子嗣,也就归处无依;这一场人生路途,恐怕也只有这位小殿下,尚可扶持,堪慰心怀了。”
她这话说得实在凄凉,景泰帝实在不知如何宽慰,好一会儿忽道:“我封你做个贵妃,一样不怕老来无依。”
万贞笑道:“小爷,就我这样的脾气性格,做个遥相守望,临危相济的朋友也就罢了。真要做了您的贵妃,只怕三天不到,您就会恼得想砍了我。”
景泰帝冷笑:“给你贵妃都不做,我现在就想砍了你!”
万贞连忙摆手:“小爷,我这小命虽然不金贵,但您也别动不动就砍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骂要罚我都认。可这脑袋砍了,那可长不回来的,您别动不动就吓我!”
景泰帝看着她毫无压力变脸的模样,当真有无可奈何之感,半晌,长叹一声:“你把玉佩拿出来,就只是为了给濬儿求情?怎么,想让我答应不废太子?”
废太子这种事,别说一个承诺,就是百个千个,那也是空口白牙做不得准的。万贞摇头道:“小爷,我不是为了小殿下求情,我为自己求情……这个世道,从未对我友善,只有您,总是在我觉得无望时给予援手。如今的大势之下,纵然您对小殿下没有杀心,也会有别人对他心存恶意。唯有您能保小殿下性命无忧,那也是我下半生的希望所在。”
她一直在景泰帝面前装痴作傻,这时候却收整神情,俯首深深地拜了下去:“陛下,我知道您的难处,理解您的痛苦,并不敢强求别的东西。濬儿可以不做太子,不做亲王,甚至您可以把他贬出京师,做个庶人!我只求您,保全他的性命,让他一世平安!让我不至于此生无依,终老孤独!”
第一百零五章 自此相别陌路
景泰帝坐在椅子上,看着万贞俯首下拜的身影,突然间心头一股钝痛扩散开来,那痛并不尖锐,但却绵密不绝。
他知道那痛来于何处,但却无法扼止。
他的母亲想让他成为她希望的那种人,他的妻子也想让他成为希望的另一种人;可是,谁也没有想过,如果他自己想要做的,与她们期盼的都不一样,该怎么办?
初见万贞时,他误以为她是个想寻短见的小宦官。后来知道她是女子,便觉得她特立独行,无论他说什么,她总能理解,总有对答。虽然时不时要戳人两句,但总体来说,她的胸怀比之常人广阔无数倍。
他不知道那是数百年时空造就的女性特有的宽厚与温柔,但却本能的感觉得到这种胸襟所能给人的安慰。比如说他的妻子和母亲不睦,对着她可以倾诉;他面对强敌时的恐惧,对着她能够排解;甚至于,他一朝宰执天下而生出的贪念与妄心,卑劣与自私,所有人即使嘴里不说,心里也在指责。唯有她一直正视,并且将这当成人情常理,从不强求他改变本性。
她清楚他的变化,明白他的底线,虽不赞同,但却尊重他的选择。
如今她对他俯首下拜,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后半生可以视为希望的依持而已。
这个请求,于他如今的地位而言,不仅是卑微,更像前半生自己最紧张的时候,午夜梦回,偶然惊醒,忽然想到自己未来可能的结局时生出的愿望。
而她于他而言,也确实见证了他少年时期,最后一段真实无伪的时光。只不过旧日时光虽好,终究也是要过去的。
他割断了手足之义、夫妻之情,到如今,终于到了与少年时的自己,彻底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万贞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又叩了个头:“陛下,我求您成全!”
成全她,似乎也是在成全少年时期的自己。
景泰帝终于点头:“好,我答允你,保他一世平安!让你终老有依。”
万贞心中的大石落地,真心诚意的道:“谢陛下成全!”
景泰三年五月,帝废太子朱见濬为沂王,立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