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惊,按住他的手,虚弱道:“住手!你干什么?”
玄友廉瞥了她一眼:“你的伤口要包扎,没有干净的布,你这裹胸的料子倒是不错,还是说你要用我身上这件衣服扯下的布条来包扎?”
李五看了一眼他身上混着血泥的粗麻布衫,咬了咬牙,只能移开手,撇过头去,感觉他一点点将她的裹胸解开。解开两圈时,李五猛地发力按住他的手,恨恨道:“这么长够了吧。”
玄友廉的手顿了顿,眼睛里在冒火,但表情还是冷冷的:“缠这么多布,难怪没胸。”
李五红着脸道:“要你管。”
玄友廉将布料用刀割下,替她将肩伤包扎好,李五立即扯过一旁的毯子将身体严严实实地盖住。
“算你运气好,箭矢插`进了肩骨间的皮肉里,没有伤到骨头,不然你这胳膊算是废了。”
李五裹着毯子,脑子终于清楚了一些:“我们逃到哪了?”
“没逃出多远,还在娄崆山上。”
李五顿了顿,声音颤抖道:“奎鲁呢?”
玄友廉站起来,将她沾血的衣裳碎布清理到一边:“死了。”
李五呼吸滞了滞,这样答案是意料之中的。那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活下来。
她望着山洞嶙峋的怪石,回想起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彼时她正在睡觉,突然外面传来喊杀声,随后奎鲁就冲进她屋中,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将甲衣往她头上套,匆忙道:“快穿上衣服,快!”
李五边穿衣服边问:“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敌人夜袭,现在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城内守军空虚,城是守不住了,我们必须赶紧逃。”
李五穿好甲衣,与奎鲁还有几十名沙陀骑兵向南厮杀突围,敌人越来越多,骑兵越战越少,快逃到南城门时,只剩她跟奎鲁以及其余七人还活着,而她的马也在中途被流箭射死,不得不与奎鲁同乘一骑。就在这时身后又追来了一大波敌人,奎鲁当即立断,跳下马,将缰绳塞进她手里,向她道:“一定要活着逃出去,回头找到小将军,让他替我们报仇!”
“不要!”李五红着眼,“不要!”
火光将奎鲁的脸照亮,他的脸上满是鲜血,眼睛中折射出的光芒却无畏无惧,李五第一次发现这个满嘴荤话没个正经的老兵痞,也有这样威武英雄的一刻。
她浑身颤抖道:“你个老兵痞,我还没找你算帐,你不许丢下我!你把我带出河东,必须再把我带回去,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
奎鲁嘿嘿一笑,啐出一口血:“小徒弟,听师傅最后一句话。是娘们,就不要太逞强,这辈子靠着小将军没错!”说着反手一刀砍了一个扑上来的敌人,随即用沾着鲜血的刀在马屁股上划拉出一道血口,吼道:“走!走!”
马剧痛嘶鸣,一下就冲了出去。李五死死抱住马头稳住身子,回身看去,就见奎鲁与剩下的那七个沙陀勇士据守着这条不宽的巷道,与那一波敌人缠斗厮杀了起来。
李五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伏低身子抱住马脖子,任着发疯的马带着她奔跑,眼看就要逃到南门,从一旁乌黑的巷道里突然又涌出一波敌人。李五心中彻底一凉,只当自己今夜在劫难逃,抽出腰上的大刀,就要与那些追过来的敌人同归于尽,这时其中一人骑马迅速驶到她面前摘下头盔,头盔下露出的竟是玄友廉的脸。
李五瞪大眼,“是你……”,就在这时,她感觉右肩一阵剧痛,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时中的箭吧。
李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醒来时,似乎天亮了,玄友廉不知所踪,微白的光线从挂在洞口的破布帘子里透出来。她挣扎着坐起来,用毯子裹着身体,走到洞口,发现这是一个两进的山洞,用这破布隔着,外侧的洞里躺着七八个伤兵,洞口处则站着几名士兵,似是在站岗,粗点了下,也就十几个人。
这些士兵无一例外都穿着敌军的兵服,应该是玄友廉命他们换上的。大概是因为换上了敌人的兵服,玄友廉才能带着他们在满城尽是敌军的情况下突出重围。而奎鲁和那几十名沙陀精锐骑兵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尽数被敌人杀死。
“醒了?”
李五抬头,见玄友廉端着一个碗从外面走进来,擦了擦眼睛,退回洞内石台上坐下,收敛好情绪:“嗯。”
“把药喝了。”
李五看了看那黑呼呼的药,上面还飘着几个黑叶子,想到昨夜他为她疗伤的情景:“想不到你还懂医。”
“久病成医,你没听说过吗?”
久病?李五想,是指他的先天不足吗?
李五闻着那刺鼻的味道,犹豫了一下,还是捏着鼻子硬灌了下去,喝完了放下破碗,发现玄友廉站在她面前,一直在低头看她。
李五将毯子往上提了提,将裸`露出来的胸口掩住。
玄友廉移开视线,淡淡道:“昨天给你拔箭,该看的都看的,现在挡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