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笑笑走了，因为她不知道不走还能干什么。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小时前刚对康以轩说过的话，她说康以轩自以为是地伤害着别人，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坚持要调查的真相，将会成为康以轩的痛苦。如果她一开始就拒绝康以轩的协议，从康家离开，还会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而柳心茹，还会不会被她的出现逼疯？

当辛峰打来电话的时候，顾笑笑正坐在医院外的花坛边一个人发呆。

“听说你从医院溜了？”作为一个什么都还不知道的人，辛峰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轻松，轻松得仿佛和顾笑笑隔着一整个世界。

顾笑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又回来了。”

“怎么了？都溜出来了怎么还回去了，该不会是被某人押回去的吧？”

辛峰难得的幽默，顾笑笑却半点笑不出来。

“辛峰，”顾笑笑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隐隐闪烁的星光，突然觉得那样的纯洁和单纯很讽刺，刺得眼睛一阵酸胀，“柳心茹……她被人侮辱了。”

所以，我被康以轩赶走了。

顾笑笑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就这么呆呆地拿着手机，半分钟后，她放下手看一眼漆黑一片的屏幕。

她没有心情去想辛峰为什么会挂她电话，是没电了，还是遇到意外了？就像如今坐在医院顶楼最好的那间病房里的那个人，也同样没有心情再来顾及她，或者说已经忘了他守着的那个女人，可能就是栽赃嫁祸他老婆的嫌疑人。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从医院大门里冲出来，跑到顾笑笑面前突然停下，转身，冲着身后急急追来的年轻女人大喊：“说好了买蛋糕来看我的的！又赖皮！”

年轻女人喘着气上来拉住小姑娘，脸上挂着抹不去的无奈：“爸爸工作忙，他不是故意的，妞妞你看，爸爸不是让阿姨来陪你过生日了吗？”

小姑娘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却居然咬牙忍住了，她狠狠甩开年轻女人的手：“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我不要你陪！我自己去买蛋糕吃！”

小姑娘转过身的时候，顾笑笑看见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那滴泪挂在小小尖尖的下巴上，随着小姑娘跑动的步伐一震一晃，最终落了下来，滴在地上，却仿佛在顾笑笑的心里烧了起来。

胸口被烧痛了，顾笑笑却笑了。

“对，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顾笑笑站起身来冲小姑娘吼了一嗓子，把人小丫头给吓得停下来瞪大了眼瞧她。顾笑笑大步上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原本准备藏回医院享用的一小块炸鸡，递了过去，“女汉子，生日快乐！”

小姑娘的眼神从疑惑到慌张，最后变成惊恐，在她眼里顾笑笑就是一疯子，一个会拿炸鸡诱拐小孩的疯子，一个半夜三更站在医院门口哈哈大笑的疯子。

顾笑笑也觉得自己是个疯子，否则怎么会放着已知的犯人不去追、不去抓，大半夜跟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坐在医院门口矫情？男人靠不住，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康以轩还未必会是自己的男人，就算她有过一瞬间的错乱，那也是在炸鸡还没被吃完之前的事了。

炸鸡虽香，却有害健康。而如今该吃的吃完了，该看的也看够了，所以她该醒了。

从炸鸡的香味里清醒过来，顾笑笑用油腻腻的右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转过身就看见了气喘到脸色发白的辛峰站在身后。

“靠！大半夜的，吓鬼啊？”顾笑笑拍着胸口猛翻白眼，“你怎么找来的？你家离这儿有……我去，你该不会是飙车来的吧？！”

辛峰的车停在路边，一只轮子压在行人道上，整个车身都斜了过来，可想而知他停得有多匆忙。

“是真的吗？”

辛峰脸色刷白，问得没头没脑，顾笑笑却听明白了，艰难地点了点头。

辛峰的呼吸窒了窒：“报警了吗？”

顾笑笑摇了摇头。

“他……在上面？”辛峰抬头看了看顶楼方向，被夜色笼罩的表情看起来晦涩不清。

顾笑笑不知道他说的ta指谁，不过对她而言并没有区别，于是又点了点头。

三句问话都没有得到口头回应，辛峰这才意识到顾笑笑的不对劲，眉头飞快地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康以轩那家伙又对你干了什么！”

辛峰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一贯维持的温文儒雅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焦躁。

康以轩对她干了什么？顾笑笑想了想，似乎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干，也根本不想干什么，只是让她走而已。

“我没事，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辛峰对她转移话题的做法不太满意，可似乎也没有心思追究：“都出这么大的事儿了，我怎么能不来？是柳心茹不愿意报警吗？那康以轩也不管？柳心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抑郁症又犯了？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

一连串的问题顾笑笑根本不知道回答哪个才好，于是干脆统统不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这是康家的事，外人插手不了。”

“谁是外人！康以轩才……”辛峰突然恼怒起来，消瘦的脸颊绷得吓人，“我是说你也是康家人，康以轩就是这么对你的？！”

顾笑笑笑了笑，没有接话。

辛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深看了顶楼一眼，突然说道：“去喝一杯吧。”

酒是个好东西，尤其当心里有想说又觉得不撒点疯就说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