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善后  谁摔碎了那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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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前梅鹿山后狼,狼鹿结拜在山岗。狼有难来鹿搭救,鹿有难来狼躲藏。

箭射乌鸦蓬头起,箭头落在狼身上。劝君交友需谨慎,千万莫交无义郎。

活下来的人各自有了暂时的归宿,然而死去的人连尸体都没能运回来。山洞洞口被炸毁封闭了,整个八仙山被列为禁区,主要的路口都布了地雷。

贺良材得知贺钱万的死讯是在6月24日的黄昏,那一刻,这位中年男人把电话攥的死死的,左手手掌用力的撑在桌上,额头开始渗出汗,他颤抖的说:“你们”,又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是不是弄错了,我儿子叫贺钱万,几个月前去了北方,怎么会在南方出事了。”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对不起,贺先生,您的儿子贺钱万参加了一次特别行动,牺牲了,国家不会忘记他的,我们马上会来处理善后事宜的,请您节哀”。贺良材手中的电话啪的掉在了桌子上,他的妻子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这个男人一向都是临危不惧很有胆色的。她意识到一定是儿子出事了,扑过来拉着贺良材拼命的摇晃:“你说,是不是阿万出事了,你是不是一直瞒着我,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哪儿!”贺良材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现在不能有丝毫情绪的宣泄,他不能垮,他垮了妻子肯定也会崩溃。他板起脸,瞪了妻子一眼,提起精神大吼:“坐好,别闹,天大的事还有我在!”那一夜,贺良材趁妻子哭着睡着后,悄悄起身把相册找出来,对着儿子所有的照片看到天明,烟头堆满了烟灰缸。

其他人的后事也在安排着,烈士陵园里又多了五个衣冠冢,遗属们在墓碑旁边哭到晕,被人搀起来后接着哭,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对着墓碑上的遗照问:“你们为什么把爸爸放在地上,他会淋雨会感冒的”话说完,在场的很多人鼻子都酸了,一位老人抱起小孩:“别怕,我们会给他打伞的,我们会经常来看他的”。

吴燕也得知了贺钱万的死讯,她拨通了贺良材的电话,还没开口便泣不成声,贺良材安慰了她半个小时,告诉她不要伤心,忘了阿万,阿万的葬礼她也别来,来了对她以后的生活没有益处。吴燕坚持要来,要陪他最后一程,贺良材只好依允,但是让吴燕只能以朋友身份来参加葬礼。

有些事是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贺钱万的二叔、爷爷奶奶以及亲朋好友都知道了他的死讯。葬礼还是要办,虽然没有遗体,贺良材把这些年贺钱万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件全部放在了棺材里,贺钱万的二叔贺国华在棺材里放了一套《二十四史》。贺国华在灵堂里四下安慰众亲人,自己始终很严肃,面无表情。贺良材呆坐在棺材旁看着做法事的老人们,他把电话拿在手上,时不时看一下,他还在等一个电话,等一个告诉他贺钱万没有死的电话。吴燕和贺钱万的妈妈都哭晕过去了,被人照看着。

贺钱万下葬的那天,天气格外的晴朗,在商议墓地位置的时候,贺国华坚持要把贺钱万葬在他的那片桔园里,坚持葬在祖坟的族人们拗不过贺国华,最后出殡的队伍去了那片桔园。其时正是夏天,桔花刚落完,香气还在,不少蜜蜂和蝴蝶还在路上飞来飞去。去桔园的路不远,吴燕在贺钱万表姐的搀扶下走的很慢,她已经没有力气哭泣了。

到了桔园,贺国华抡起锄头掘开了第一块土,全是暗红色的土,没有一颗石子,吴燕看着一朵还没落下的桔花:“你这个骗子,你说还要带我回来摘桔子的,骗子!骗子!”周围又响起一片哭声,贺国华一边挥着锄头一边喘着气说:“他没有骗你,他在这里帮我照看桔园,春夏秋冬,花开花落,果青果红,他都能看到,他说过以后要回家和我一起弄一个大大的农庄的,现在他履行诺言回来了”说着说着贺国华泪如雨注,平时诙谐惯了的他也撑不下去了。他想起了阿万出生时他劈了几千斤柴禾,烧了一天水,时不时跑去问阿万的奶奶:“妈,生了没有,是个侄儿还是侄女?”,阿万的奶奶每次都说:“你砍这么多柴,架这么旺的火,肯定是男孩”。他又想起给阿万削木剑做弹弓做枪,考他背书背诗词的那些场景了。旁边的人看贺国华边擦泪锄头也越来越晃动了,便拿过了他的锄头,一群人挖墓穴。贺钱万的弟弟开了两瓶酒,倒在了挖好的墓穴里,边哭边说:“大哥,你说过要等我长大带我喝尽天下美酒吃遍天下美食赏完天下美景的,你说话不算话,不算话,罚酒,罚酒!”说着说着瘫倒在地。

贺钱万的衣冠冢下葬了,当最后一锹土盖在坟茔上的时候,天空变暗了,不知何时有了乌云。不一会儿,一场暴雨把坟边的花圈冲的七零八落。

贺钱万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贺家人回到家里,贺良材说了四个字:“交友不慎!”,便一言不发。贺钱万为了石同卷入了一次让他送命的旅程,而他竟然连个电话都没给贺家人打过来。

可是此时的石同还是原来那个街长吗,他到底在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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