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城，峰林山。

六年前剿杀鬼面炎君就是在这。

一山入目无边红，年年岁岁都是如此。

二十年前，当今的皇上，曾经的三皇子岑岚，也是在此地发动了一场政变。

先皇驾崩，膝下仅五子。三皇子岑岚以庶子卑贱身份，弑兄夺位。四皇子岑战被夺皇族岑姓，遂改其母孙妃娘家姓，赐孙王爷府。五皇子年幼，被囚于堂明宫。

岑岚逆纲□□，知群臣必会反对，主动立五皇子一个三岁幼子为皇，实则自己掌权，并赐封已故洛将军之子洛封继任其位。年仅十二的洛封因而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将军。兵权尽收于岑岚之手。

当年人间浩劫，幼皇被挟，人心惶惶，不久便传出洛家年轻将军不喜岑岚弑兄逆天，与前五皇子孙王爷来往亲密，有密谋之意。胡城与霍安城临近，百姓常能看到霍安城洛将军府的人在其中奔走，与胡城孙王爷底下人来往。

消息传出，岑帝连夜召洛封入殿，深夜彻聊。

自此之后，洛封回府，果真规整将军府，律己自持。

孙王爷倒是随遇而安，很快娶了位漂亮夫人，生下一子。可惜那孩子早早夭折了，王妃郁郁寡欢，抑郁成疾，不足一月便撒手人寰。

唯一能令人好奇的，大概是洛封在同一年里拣回一个幼子到府上，认作侄儿。洛封当年才总角之龄，那孩子自然不会是他的种。将军府只对外宣称是昔日战场上帮衬过洛家的义兄之子，名为洛离轩，也就是不久以后纨绔fēng_liú的洛二爷。

当年的事，大抵随着峰林山上红叶尽然飞散了。

冯瑶却始终记着二十年前峰林山上的风采。

她当年第一次睁开眼，霞光之下，风声飒飒，满眼火红，叫人瞧了心间豁然，一片暖暖红光映满秋云。

她方才成精，明智未开，只能微弱感觉周遭气息颜色。忽地一片阴影落下来，道铭子的手修长白皙，轻轻拾了大梦刚醒的她，藏在袖里。

可惜，真的是好可惜。那么美的红色，她才只看了一眼。

“王爷，灵草难得，这株尤甚，刚一出世便通晓人世……”她被人带着一路颠簸，外头的光线越来越暗，直到隐隐人声传来。冯瑶听得见，却听不懂。她只见得外头有了隐约的昏黄的光，便偷偷化作一缕灵气探了出来。

烛火下，她瞧见个很好看的人，眉眼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哪里都好看——比峰林山的景色还要好看。

冯瑶那时刚诞世，心思懵懂如幼童，连如何描述赞美这人都做不到，只觉得想和这人亲近。岑战——如今要被称作孙战了，只笑看那还不会化人的小小灵草一眼，随意问了道铭子一句，“她何时能化人？”

道铭子看了冯瑶一眼，恭敬应道，“那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孙战一身玄衣，附手立在她面前，烛火映照着他的脸明暗不定。冯瑶看不清他的脸色，却能听见他温柔的声音，低低的，挠得心里痒痒的，“早点变成个美人儿，我娶你为妻好不好。”

为了和那人在一起，为了陪他一起去看漫天红叶的美景，冯瑶曾为他修炼地何其努力。

道铭子取了红叶给她，道，“你既然出生在峰林山，便以红叶以血为祭，缠在指上，我自可以助你修行，早日化人。”

血染在红叶，顺着叶脉汩汩流下，染透她雪白的叶片。可冯瑶看在眼里，却欣喜万分。她想看自己穿上赛过晚霞的嫁衣，火红的锦绣、明亮的凤冠，想来一定会比峰林山秋日的红艳更美上几分。

一朝化人，姿色艳丽无双，明眸皓齿，尤赛天边晚霞。

若是冯瑶没记错，那便是她不多的过往里，难得的美好回忆了。

可惜，到底是曾经——

如今的峰林山下，寒雨已是浇透一方土地。

毛霖雨被人擒住双手，脸上斑驳伤痕，被人揪住推搡进了雨中，嘴咬得死紧，见到毛冯氏与白狼浑身带血，怔在原地，却被人猛地一剑划在背上，忍不住痛叫一声。

冯瑶倏地睁眼，白狼在她眼前遭道铭子这一击，殷红血液飞溅沾染到她脸上。她身后怒起青丝飞扬，疾风自脚尖卷起，耳里全是继女惨叫之声，眸变赤红，脸颊染血，青布罗裙上还残留早起洗浣留下的斑驳污渍，如今也是溶入雨与血。

道铭子足尖点地，佛珠粒粒悬于空中，直逼冯瑶，冷笑道，“以死相博？”

“也不看看你如今什么样子！灵草失根，你还能留下几分法力？”

冯瑶眼中模糊，竟看不清眼前模样。白狼原就受了重伤，不过是修养了十日不足，如今以身犯险，遭了道铭子袭击后，连成年之躯也坚持不下来，又缩成一团染血的狼崽，冰冷冷地倒在泥泞里，用尽力气也是站不起来。

冯瑶悬空雨中，目光扫过重伤白狼，含泪凝视女儿。

毛霖雨嗓音发颤，“娘亲……娘亲、明儿他……”

那三两侍从已是将一个小小身躯拖了出来，嘴角还带着饭粒，身上已经没了活人气息。道铭子趁机催动佛珠，染血红叶在空中爆开，殷红絮状叶丝自足尖缠上冯瑶。冯瑶眼见明儿被害，心间颤抖，低声喃喃，“明儿、我的明儿？明儿！是明儿？”一声高过一声，竟是欲疯之状，尖啸刺破雨幕，“道铭子！你害得我还不够！还不够么！”

道铭子应答，“既是你生的杂种，自然得死。”又指了指毛霖雨，浅笑噙在嘴角，“至于这个，和你那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