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只是随口敷衍，可说着说着，却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若真是如此，小骨和秋练的牵绊可就更深了。他原本是不介意秋练和小骨的关系的，秋练表面看起来任性狠戾，可实际上胸怀坦荡持重正直，与杀阡陌东方彧卿之流相比，乃是天壤之别。可如今白子画心里却总觉得别扭，倒不是他担心秋练会撺掇小骨离开他，秋练一言九鼎，说过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就一定不会做什么小动作，他只是心里酸酸的，有些嫉妒小骨对她的言听计从。要知道，以前小骨可是只听师父的话，她眼里心里，也只有一个师父。

白子画索然叹息，罢了，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若非自己一错再错，秋练又怎么可能与小骨相伴了十六年。

花千骨听了师父的话，自己也在琢磨，却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因道：“我和秋练靠绛珠相互感应，到后来，我们彼此心意一动，对方就能察觉。绛珠又是如此神物，既沾染了我俩的气息，说不定也会起点作用。”

白子画脸上一僵，心思又沉重几分。这一次却正巧被花千骨看了个分明，她迟疑道：“师父，难道你不喜欢秋练，还是不喜欢我跟秋练接近？”

白子画有些狼狈，如今的小骨聪慧沉稳，而且灵透无比，轻易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再也不是以前他说什么就听什么的时候了。

花千骨见他不言语，知道自己说中了，顿时急了，她是绝不愿秋练与白子画之间有龃龉的，忙道：“师父，秋练是好人，她帮了我很多……”

一语未了，她却怔住了，白子画不明所以地看她。花千骨眼神发空，回身缓缓坐在垫褥上，一只手搭在身旁的矮几上支撑着身子，很有些无力的样子。

“小骨……”白子画担心地叫了一声。

花千骨回过神，幽幽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以前我也曾这样为一个人说过话。”她唇角动了动，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东方呢。”

白子画沉默了。

“师父，我是不是很傻？”那抹笑容仍在她的脸上，可脸庞上却全是悲伤，“你明明提醒过我很多次，叫我别跟东方来往，你说他隐瞒来历，恐怕心怀不轨。可他多次帮我，我认定了他是个好人，怎么都不肯听你的，结果后来你的话一一应验。东方，东方他竟是异朽阁主，处心积虑要借我来害你。”

白子画轻叹，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或许东方彧卿开始时确是不怀好意，可他后来对你全心全意，更曾舍命救你。”

花千骨摇头：“情义是情义，道理是道理，不能混为一谈。东方一心找你报仇，是他的执念，而我让情感蒙蔽了双眼，是我的过错。这些，都不会因东方对我有无情义而改变。”她说着说着，神情黯然：“我后来曾经想过，若我当年有些识人之明，或者早听了你的话疏远东方，会不会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至少，不会让东方死得那么惨！”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白子画早有预料，秋练这么多年来陪伴着小骨，定会对她有极大影响，可他还是没料到，这影响竟会大到这般地步。花千骨现在说话的口吻，只有几分像秋练，可她考虑问题的方式，不让感情扰乱理智，也不令理智抹煞了情感，这种冷静的态度，简直与秋练一般无二。

而秋练每每能令人心悦诚服，靠的正是这份冷静公正，而不是像外人猜测的那样，是靠她盛气凌人的态度，更不是他这个掌门暗地里的支持。

花千骨又道：“东方临死前还放心不下我，挣扎着最后一口气叫我一定要活下去。”

白子画眉头一皱，也想起了那时的情景，只是他的心情却与花千骨大不相同。东方彧卿喜欢小骨，一直与自己暗暗较着劲儿，这一点白子画心知肚明。而他那时虽不承认自己爱着小骨，却从来都与东方彧卿针锋相对，两个人比谁对小骨的影响大，比小骨更愿意跟谁在一起……说起来，虽然他占上风的时候多，可东方彧卿行事不择手段，连他快要死了，都要在他心上扎根钉子再咽气。

想到那时东方彧卿说什么“就算没有人爱你，你也要自己爱自己”，他就气得浑身发抖，只要有自己在一天，小骨怎么会没有人爱，他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可是——白子画看一眼伤感的花千骨，当着小骨的面，他又哪里说得出东方彧卿半个字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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