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看了我一眼说：“她又不喜欢吃。”

我到地方的时候，康乐已经在了，他朝我挥了挥手，我笑了笑走到他对面坐下。他对老板说：“两碗馄炖，一碗多放些香菜。”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原因之一是从馄炖上桌的那一刻起，康乐就没抬头看我一眼，说一句话，只是低头吃。原因之二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开了口之后又该说些什么，只好一言不发。这种情况在以前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果是在以前，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康乐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做的最多的是倾听，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并不是我口拙木讷，而是我喜欢看康乐说话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如一个发光体，温暖而又耀眼，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

“吴倩给我打了个电话。”最终我还是决定开口。

“嗯。”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后再无后话。我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她说有话要问我，关于你的。”

“哦。”

“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注意，最后什么都没问，又把电话挂了。”

“哦。”

又是一个简单的音节，我突然有些生气，他怎么能对我说的话这么无动于衷？难道他就不想想吴倩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他们是男女朋友，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还得让吴倩来问我这个外人？而我像个傻瓜似的一听到事情和康乐有关，就慌慌张张地把他约出来，想要问问怎么回事，我……我有什么资格，我怎么这么贱！

我猛地起身，气恼地掏出钱放在桌子上。康乐还是没有抬头，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似乎在他对面的我是个隐形人，即使把桌子掀了，凳子踢得老远，揪起他的衣襟想要给他一拳，他也会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吃他的馄炖。

我忍着怒气，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对他说：“我走了。”

“嗯。”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越想越气，越气走得越快，最后跑了起来，风略过耳边呼呼作响。

好久没有这么奔跑过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应该是康乐告诉我他有女朋友的时候，当时的我听了之后，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高兴，可以说是兴奋。我很八卦地问康乐追吴倩的经过，连小小的细节都没有放过。康乐回答得很耐心，他可能以为我是在讨教追女孩的方法吧。其实他的那些答案我一个都没听进去，我只是想不停地说话，不停地说，好让脑子不去想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好让心绞痛的感觉缓和一些。

结果呢？康乐送吴倩回家后，痛苦绝望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我。我发了疯地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筋疲力尽地瘫在草坪上，喘着粗气，脑袋空空的，看着远处有着几颗星光闪烁的天空，傻傻地笑着，许久，许久。

第九章

我突然停下脚步，双手扶膝，大口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自嘲地笑了笑，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累了？”一个声音从身后突兀地响起，我不用转头就知道是康乐，他终是跟了上来。我直起腰，一阵风吹来，瑟缩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树，叶子已经黄了。

这是个多风的没有秋天的城市，在别的地方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深秋的温度，冬天已经悄悄来临。

“冬天要来了。”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

“嗯。”

今天的康乐异乎寻常的安静，我转头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想从中看出些什么。然而，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奇怪地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一年不见你变得怪怪的？”

“哪里怪了？”他问。

哪里怪了？我思索了一下说：“话没以前多了，也……也没以前爱笑了。”

像是要反驳我似的，他低声笑了起来：“是你想多了。”

没有原因，没有解释，一种敷衍普通朋友的语气，我的心一下凉了下来。我冷冷地看着康乐一言不发，他仍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回望我，半天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重复说：“是你想多了。”

他的手比我的宽大，握住我手时的温暖感觉我到现在仍记得。

那是一年冬天，我和他去公园里打雪仗，打着打着两人就靠在了一块，他拂了佛我肩上头上的雪，笑着拉起了我的手在雪地上跑了起来，边跑边喊：“小离，我想带着你飞起来。”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只是觉得自己似乎真的飞了起来，被康乐带着飞得高高的，幸福的感觉瞬间而至。此后的某天——在我终于明白自己喜欢的是同性之后——当我看到一句诗的时候，红了脸。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可惜，那时候康乐已不再牵我的手，那种来自康乐掌心的温暖我再也没有得到过，用他的话说就是：“两个男生牵着手，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说这句话的时候，康乐正在追吴倩，而我对他追吴倩的事还一无所知。

就在康乐说出那句话之后半个月不到，他就和吴倩手牵着手走到了我的面前。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我突然就觉得很冷，冷得牙齿都忍不住想打颤，要知道，那时候不过是刚刚进入秋天，但是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到了隆冬一般。

从哪以后，我就尽量减少和康乐在一起的时间。

我怕，怕看到那双牵着的手。

也是从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