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惨败的躯体，就是为了今日而活。

看着扶音浑身血迹斑斑，五脏六腑气流乱窜，看样子，若是再不逃，天帝只要稍微再动他一下，这副躯壳就会因为承受不住重创而毙命。

他面前正对着的便是天帝。

天帝没有看他，而是越过地上跪着的扶音，看向我，还有我怀里的赤炎，脸上没什么表情，半响才不知不觉的蹙了蹙眉，轻声低语叹息道：“天命如此。”

我将赤炎单手抱在怀里，她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晕了过去，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头，触目惊心黑白分明的美。

徼幸看着我，神色激动，他两只手狼狈的抓着我的手，朝我语速极快害怕颤抖道：“幸好扶音来得早，重华，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天帝为什么又要对我们处刑？我可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他望向天帝的目光，有敬畏，有害怕，更多的是不解和惶恐。

谁敢忤逆天帝？这三界之主，三千生灵共同的帝王？

若非是他非要置我于死地，面对昔日里我所效忠的帝王，我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忤逆他。

可到如今，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天帝望着我们，我看了看扶音，他痛苦的跪倒在地，嘴角淌着鲜血，朝我勉力看了过来。

我看着他转过头来，目光凝滞了片刻。

他的半边脸上，竟然覆盖上了朱雀一族特有的暗色细腻羽毛。

扶音..........他和我一样，都是朱雀一族的末裔吗？

我情不自禁的往前了一步，天帝却顺着我的目光，继而看向了扶音鲜血淋漓的脸。

半响之后，天帝似乎甚为愉悦，带了一丝微妙的情绪，朝我抬头：“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掉你吗，重华。”

我抬头看他，目光冷锐尖利。

天帝朝我笑，风轻云淡缥缈如烟的一张脸，真是美艳极了。他看着我，笑容款款：“天书这种东西，虚无缥缈，这上古神邸留下的东西，谁也猜不准个底。朱雀一族，世代都不能出女君，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女君，但是朱雀一族世代忠心，他们也替天帝一族守着这个秘密，虽然不知道天书的内容，但是他们还是非常听话，亲手诛杀了所有朱雀一族出生的女君。”

他笑的风轻云淡：“我与他们说，朱雀一族若是出了女君，就会克尽身边亲近之人，一身鳏寡孤独一人终老，谁又愿意自己的女儿生下来便受尽亲友散尽的痛苦呢？所以，这些年来，朱雀一族世代听话，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掐死在襁褓之中的人，也不是不少。”

他望着我，半响才叹息道：“前前后后，这朱雀一族生下来的女儿没有个一百，也有个八十了。但她们在降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朱雀一族诛杀了。但我想来想去，没想到你爹重帝竟然会心软。”

“他明明是我见过最杀伐果断的战神，却面对你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下不去手，他将你护得好，疼你爱你，怕本帝伤害到你，也迟迟不肯让你上天庭。若不是那一次你二哥去青尢提亲，本帝一时兴起下了凡间祝贺你父君，我就还不知道，你们朱雀一族，竟然不声不响的养了个女君。后来我问他，他跟我说，没有想要隐瞒我的意思，只是女君克尽亲人一说，须不着向天庭禀报，他们自己会承担便是了。”

是吗？

难怪了。

那个时候，我看着二哥戴着大红花傻不拉几的模样笑的前俯后仰，阿爹看到我在旁边聒噪，二话不说，便将我提起来塞进箱子里。

我以为他只是嫌我在嘲笑二哥。

却不知道他将我放进箱子里是希望让我躲开天帝的耳目。

可最后我还是翻开了箱子，乐颠颠跑去找了白珏。

也就是那个时候，天帝的计划便在开始实施了吗？

我恍恍惚惚的想起阿爹的样子，虎背熊腰，虎眼圆瞪，每次一惹他生气，他揪了我的尾巴，挥起大手，打的我鬼哭狼嚎惨叫连连。

每次我从他手里逃脱，我就要用翅膀揉着被打肿的屁股，哭着朝他大喊，我说我再也不要喜欢阿爹了，我要离开阿爹，我要离家出走，我再也不想和阿爹说话了。

阿爹铁青着脸，又去揪我的尾巴。

四肢百骸像是有水渗过，别样的温柔。

天帝看着我，继续道：“看到扶音这张脸了吗？”

扶音狼狈的低下头，他那般瑰丽的脸上溅上鲜血，还有半边覆盖着的黑色细腻羽毛，看上去格外诡异。

天帝站在他旁边，浑身不染一丝尘埃，洁白无瑕。他笑起来，心情似乎极为愉悦：“重华，只要你一日不死，这羽翎就一日不会褪去。这是龙神当年对朱雀一族的诅咒，是对我们不忠不义不仁的诅咒。”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所说的事情，从头到尾，我都不知情。我从小不过便是一个朱雀一族的女君，我没想过那么多阴谋，那么多古迹，那么多事情，都是如此这般的因果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