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微微笑着,眼里却尽是伤感,她人到中年,只生育了这一个女儿,从小爱若珍宝,小时候粉团儿似的那么一个小东西,说话声儿大了都怕惊着她,一天天的守着疼着护着,眼看她慢慢的长大了,长成现在这么个端方有度的好姑娘,却马上就要是别人家的了,被指给人做妾不算,大妇还要先行派人上门敲打,夜里一想起来,怎么不叫为娘的痛彻心扉啊!
嬿婉却体察不到她这种复杂的心境,只是心头浮起了某种模糊的预感,同时惊讶地低声道:“何至于此啊?”
年夫人笑了笑,带着她进了小跨院,早有管事的上来拜见,又在年夫人的示意下领出一行□□个身穿劲装的女人,笑道:“太太,都在这里了。”
“辛苦你了,”年夫人温文地道,“只是今儿是挑二姑娘的陪嫁,全看二姑娘的意思。”
管事便又转向嬿婉,恭敬地躬身请示道:“二姑娘?”
嬿婉把眼往院内一扫,见这些女人都在二十岁上下,个个神完气足,她是行家,看得出她们的身手都不错。
管事在一旁说着这些人的来历,分别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师承何人,做过什么事情,她只静静听着。
突然有个女人抬起头冲她一笑,垂下的手轻轻动了动,嬿婉一看,却是四指向里,一指指向南。
她不动声色地打断了管事的话,以目示意:“就这个吧。”
没人发现那女人做的小动作,当天管事就安排人进了嬿婉的院子,用年夫人的话说就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到了晚间,嬿婉从父母处回来,做过了当天的功课,待那姑姑也走了,方吩咐寒茉去请人过来“去看看于师傅歇没歇下,若是没歇,请她过来说话”。
不一时那女人就过来了,嬿婉打发寒茉下去:“去厨下要碗夜宵,我和于师傅吃。”
待人都走干净了,那女人并没动,精神面貌却焕然一新,两人默默对视,在心里互相打量评估彼此。
直到这时候凑近了细看,嬿婉才发现眼前这人至多不超过十八岁,皮肤有些黑红,但五官生得不错,一双本应灵动多情的眼睛射出如电冷光,气势不凡。
那姑娘似也对她感到满意,对她友善一笑,伸手说道:“同志你好,我是李红巾。”
她之前报的名字是于四娘,现在报上的才是真名。
嬿婉也回以一笑,同样伸出手来,与她一握,道:“你好,我是年嬿婉。”
两人转到内室说话,嬿婉请她坐下,问道:“我姐姐还好吧?”
李红巾心想,姐姐?莫非说的是书记?对了,这位年姑娘是书记的妹妹来着。她转过念头来,立刻回答道:“我动身前见过朱琳同志,她的身体很健康。”
根据李红巾讲述,她姐姐现在名叫朱琳,是末代鲁王朱以海的孙女,台湾投降满清后,朱以海的遗腹子被一批心向前明的武林人士保着出逃,但此子先天羸弱,只得了朱琳一女,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朱琳从小在山沟沟里东躲西藏,幸好她生而知之,授予山民诸多耕作冶炼之法,被许多山民部族奉为神人,长大后渐渐联络了许多反清志士,更因为她胸襟开阔,不以身份为意,不强求别人奉她为主,只说同道即为同志,极得人心。
从她的话里,嬿婉听得出,至少在她心里,对朱琳是极为信服的。
而这次北上接应嬿婉的行动,一共是派了四人过来,另外也要求北方的地下小组成员对行动予以配合。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我随时都可以走。”嬿婉干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