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叹气,与众人说了自己的打算。当即便有数名举子站起身来,慨然道:“那便请程兄也默下自己的场内文章,我们好拿来作照,以正今科第一才子名!”
程楷叹到一半儿的气梗在胸口,默默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多事”。
外头举子见不着崔燮,但他们这些中式举人却是要到礼部演礼,备着二月二十八日入宫觐见。
演礼那日,除了按令行礼外,崔燮都叫五名迁安举子紧紧围着。还有永平、顺天等府的考生说着考试时如何从科举笔记上得了答题的灵感,个个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衬得他们这些南方举子倒好像取中的人数名次都不如他们似的。
也难怪那么多人看着别扭,往年都是北人羡慕他们南人的。
演礼结束后,程楷找了个机会c-h-a到崔燮那些同乡之间,先替自己同乡这些日子对他的诋毁道歉,又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请崔燮默写自己的七篇文章,好拿去给人看。
一双有力的手蓦地握住了了的手,握得紧紧的,叫他心里打了个突,忐忑地抬起眼,目光却撞上了一双充满期盼的明亮双眸。
他微微张口,正不知要说什么,崔燮便已带着极强的激情说:“程兄的建议很好,我也想这么做,还正不知道该如何请程兄参与是好呢!弟正想印一套成化二十三年进士进学经验与考场文集,在集中印出各位同年的复习经验与今科三场文章。只是我与南方诸位同年不熟,不好贸然开口,难得程兄这样有声望、有才学的名士愿预此事,那劝说同年一事小弟就托付程兄了!”
“我、我,”程楷叫他紧握着双手,想抽抽不出来,想拒绝不好意思,想跑又是自己找上的,没借口跑。一旁的费宏还主动应了一声“我也愿意与叔父同预此事”,那些北方士子更是纷纷呼应,逼得他无可耐何,只得叹了一声:“也罢,我试试吧……”
第197章
“余以五岁束发读书, 受业于族叔维先公……得其教诲, 惟j-i,ng惟勤……”自二月廿八日陛见归来,程楷便在家里兢兢业业地给崔燮写起了中试经验, 有空时还去联络其他相识的中试举子, 请他们也为之尽力。
他们上饶一位同乡官咏在他家里做客时, 恰看见他写的这些,拿起来看了几行, 发现他还是真心诚意地在写经验, 不禁叹道:“程兄,你也忒老实了。人家叫你去问崔会元七篇文章如何, 你便去问;崔会元让你写中试经验, 你就老老实实地给他写, 还到处替他劝人……你,你这x_i,ng子将来是要吃亏的啊!”
程楷看着那份叫他拿在手里的文章,无奈地说:“都是一榜同年,又是我先寻他要文章的, 他找我要时难道我就不给了?何况这也是为了叫天下未第之士能有效法的榜样, 我也、我们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看了官咏一眼, 含笑问道:“官兄今日来找我,不也为了这个来的?”
官咏轻嗤一声,撂下程楷那篇学习经验:“我要将科第经验散至天下,何必非得印进他的册子里?哪里找不到一个肯给我出文集的书商?我不过是顾着同乡之谊,不忍心看程兄为人一句话四处奔波……”
北方学子一呼百应,南方学子别别扭扭, 中部学子一半儿找门路蹭出版、一半儿置身事外看戏,终究大多数人都还是上了崔燮这条贼船,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的七篇制艺,与多年来的学习经历。
与其说是总结学习方法,倒不如说是总结自己光辉的前半生,好叫后来学子景仰。
崔燮既把中榜的举子都拉上贼船,落榜的那些活动的能量也不够,再叫锦衣卫清扫了一回两回,交顺天府学政教训过,也都老实多了。
程楷取了崔燮的七篇制艺,与自己默下的场内文章一并交给逼着他要文章的人,认真地劝他们:“崔会元文辞清丽、擅用典章略不及我,而气度识量、文字慷慨澎湃却在我之上,他被点为会元,我亦心悦诚服。各位所求在此,可自行比对,只盼各位世兄不要再质疑他的资格。”
现在还只是十四篇文章,再过不久崔燮就要找人印出今科进士经验与考题集。
三百五十位进士中,至少已有百余位肯将三场文章与将来殿试的文章登上来。随之刊出的,还有非其亲友子弟绝难看到的,这群天之骄子的多年积累的学习经验。
听了程楷此言,那些逼着他要崔燮文章对比的人脸上纷纷变色。
他们在外头质疑崔燮一个北方举子没有资格会试登顶的时候,对方却丝毫没在意他们的抨击、讽刺、诋毁,只默默做着这样一件大惠天下举子乃至天下读书人的事……
他们为了一己私恨,竟然诋毁如许君子!
就连他们以为枉占了会元之位的文章,也是庄雅冲夷、淳古清宕,无藻缋之色、无柔曼之容的典则文章。若以文见人,从那些忠爱讽谏之语中,从那些深研j-i,ng典而发的词章中,足以见其宏邃之养,j-i,ng微之识,剸割之才,笃实之学。
观这七篇文字,无论是《文武之政》《麟之趾》《假乐》等篇,皆是文气纵横,忠君任事之心溢于言表,衬得程楷的文章都显得清醇到有些平淡。
他们更是远远不如!
连程楷这个会试第二的中试举子都能谦虚承认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