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儿又陪着公良耀说了一会儿话,见公良耀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这才起身,嘱咐了书童竹幽几句,放心离开。
第三日一早,缀儿在纹儿的服侍下,换上了男装。
只见缀儿银带束发,利落儒雅,一袭束袖芙蓉白锦缎长袍量体和身。纤细的腰身上系着一条素堇累丝玉带,腰间悬挂一块羊脂玉佩,脚蹬月牙白云纹长靴。飒爽英姿在晨风中更显得俊逸出尘。
公良奥和夫人邵氏早早地在院中等候,见缀儿出来,便一一上前与缀儿话别。
“孩子,好好保重自己,你对平西侯府几十口的恩情,我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邵氏柔声道。
公良奥厉声打断邵氏,道:“说什么这么不吉利的话,缀儿此去又不是回不来了!”
公良奥转眸,凝视面前男子打扮的缀儿,几度要开口,却又欲语还休,生生了咽了回去。
良久,缀儿要动身告辞,公良奥这才禁不住,脱口而出:“女儿,在你临走之前,可否叫我一声爹爹?”
公良奥自知缀儿心中有结怨,对缀儿改口之事,不可强求。但如今缀儿这一去,不知何时父女二人才能再度团圆,公良耀禁不住无尽地思念之情,开口道。
缀儿并非怨恨自己的父亲,甚至也早已原谅了对哥哥视如己出的邵氏。只是十七年来,从不曾有过什么家人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要怎样面对自己的父亲和大娘。可是事到如今,缀儿要到帝城去当质子,一别之后,遥遥无期,心中翻涌的情绪早已波澜壮阔,还未曾分离,思念的潮水就早已袭来。
缀儿强忍住泪水,颔首跪地,纵声道:“缀儿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望爹爹和大娘能保重身体,莫要牵念于缀儿。”
缀儿说罢,向公良奥和邵氏磕了三个头,这才重新站起身来。
公良奥和邵氏早已泪湿了眼眶,声音颤抖道:“你方才叫我们什么?”
缀儿凝望面前的二老,恭声道:“爹爹!大娘!”
“哎!”邵氏鼻子一酸,落泪应声。
公良奥也禁不住老泪纵横,欣慰道:“你终于肯原谅我们了。”
阿四虽然不忍心打扰父女相认,但时辰已到,不敢有违,只好从旁提醒。
“时辰不早了,皇上派来的人在侯府外等候多时了。”
缀儿一边点头,一边忍住泪水,劝慰道:“爹爹和大娘多多保重!缀儿去了。”
“缀儿!你也多保重!”邵氏再三嘱咐道。
缀儿笑着点头,别了侯府众人,上了马车。
马车开动之时,之前强忍住泪水的缀儿,终于绷不住泪如雨下。不时地挑起窗纱,与公良奥和邵氏等人挥手告别。
只见邵氏和公良奥也不时地垂眸擦拭眼泪。
一别之后,此去经年,孩儿去也,告父母,莫牵念。
从此云缀儿已随着滢妃而死,公良缀儿会带着亲人的厚望,入帝城,闯虎口。
一行千里,一路无话,转眼间,载着平西侯次子公良缀儿的马车终于来到了帝城。
马车外喧哗的一切,是那样熟悉而又陌生。
想起之前来到帝城为妃的种种,公良缀儿心中变莫名感伤。公良缀儿从重新踏上帝城土地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告诫自己,之前的滢妃云缀儿已死,她要以平西侯次子公良缀的身份生活在这里。
公良缀儿甚至在心中暗暗祈祷,期盼自己不要再入皇宫,不要再见到那个她发誓永不相见的人。
马车载着公良缀儿来到下榻的府邸。
只见府邸外围绿瓦红墙,雕栏玉砌,落英缀满玉石阶,晴曦透过树荫的葱郁洒下一地碎金色斑驳的光。
公良缀儿被小厮接下马车,抬头看见正红朱漆大门顶端的金丝楠木匾额上三个醒目的大字“景元轩”。
景元轩的管家忠叔早已在府邸外恭候。
管家易德忠大概四十余岁的年纪,个子不高,身材敦实,偏小麦色的脸上,鹊眼弯眉,一副忠厚之相。
易德忠躬身上前相迎,躬身笑道:“易德忠在此恭候公良二公子多时!易德忠拜见二公子!”
“忠叔起来说话吧。”公良缀儿回应道。
易德忠这才起身,笑道:“公良二公子一路舟车劳顿,一定累了,我已经吩咐后厨备好了酒席,还请公子随我到府内用膳。”
公良缀儿颔首笑应道:“有劳忠叔了!”
易德忠遂引了公良缀儿进了景元轩。
公良缀儿刚走进景元轩的庭院之中,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蓝紫色的桔梗花花海,只见一株株桔梗花亭亭玉立,摇曳生姿,如晴空下的精灵,竞相绽放。
公良缀儿听脚步,驻足观望了两眼,转身问易德忠道:“这里为何种了这么多桔梗花?”
易德忠猜到公良缀儿好奇,于是笑答:“景元轩原本是没有这种花的,后来先帝宠爱的妃子郑贵妃生前喜欢桔梗花,这景元轩又与郑贵妃的芳名谐音相近,于是先帝就下旨,命花匠在景元轩种起了这一片桔梗花。谁知这桔梗花海刚刚建成,郑贵妃却被打入了冷宫,这片花海也就被人遗忘了。一别十余年,这片花海竟然越长越旺,倒是平添了景元轩不少的景致。”
公良缀儿望着眼前向阳生长的桔梗花海,心中感叹着,世事无常,君心难测。想起赫连瀛晰的生母郑贵妃也曾备受先帝的宠爱,种下这片花海,如今,物是人非,徒留繁花在这幽静的景元轩中绽放。
易德忠说罢,偷眼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