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闻声而入的内侍们劝解的话尚未出口,淳嘉却已经若无其事的吩咐:“朕无事,将东西都收拾一下。”/p
雁引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他的神情,才低声应道:“是。”/p
能在御前伺候的人手脚自是利索,须臾便料理好了。/p
淳嘉于是挥退左右,只让雁引留下来伺候笔墨,继续处置政务。/p
他看起来刚才只是不当心才打翻了御案似的,但雁引伺候多年,心里有数,皇帝此刻心中只怕是无数惊涛骇浪。/p
……也不知道慈母皇太后跟贵妃娘娘都做了些什么?/p
除了这两位,其他等闲也不可能将天子气成这样,还不好立刻发作了。/p
与此同时,袁太后正低声叮嘱蘸柳:“八皇子的事儿,只怕是没救了。既然如此,能摘一个是一个,其他不说,至少兴宁伯这个爵位,得保住。”/p
自来爵位难得。/p
像魏氏,那还是东兴大长公主的夫家呢,当年失了爵位,至今没有重新获封的指望。/p
袁太后不觉得袁家会比魏家更幸运。/p
“慈母皇太后抚育陛下一场,母子情深。”差不多时候,云风篁嘴角微勾,眯着眼,淡淡说道,“就算今儿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八皇子真的不是陛下的骨血,陛下顶多责罚兴宁伯府,却绝对不会对慈母皇太后做什么的……慈母皇太后自己,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她如今的精力,应该都放在了关照伯府上头。这,就是咱们的机会!”/p
前朝后宫暗流汹涌,这天已经是非常不平静了,但快到宫门落锁的时候,前朝却又发生了一件变故:郑具自-杀了!/p
这位国朝著名的权宦,一度官拜骠骑大将军,为武将之首,执掌禁军,京畿上至天子,下至黎庶奴婢,安危都在其一念之间……因着宫变的缘故,合家除了云安长公主的驸马外统统下狱。纵然如此,但大家其实觉得他最坏的下场,不过是贬官去职,回乡养老。/p
却不料这才一天一夜罢了,人就没了。/p
“不可能的,那老匹夫怎么会自-尽?”对于这个消息,朝臣们纷纷议论,殷衢一脸不以为然,同匆匆而来的长辈说道,“他心里门清,摄政王去后,陛下没了牵掣,早晚会将禁军换上自己的心腹。而且陛下将云安长公主殿下下降郑凤棽,算是给郑氏一份保障。老匹夫岂能不识趣,顺势而退?这般时候,别说他根本没理由自-尽,就算有,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自寻死路,这不是给天子难看么!”/p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没让臣死,臣子却一死了之……这是几个意思?/p
影射皇帝容不下老臣呢还是用这种方法抗-议淳嘉换下了他?/p
郑具又不是头天入仕的愣头青,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p
就算他自己看开了无所谓,他膝下的义子义女跟孙辈呢?不要过了?/p
所以殷衢也好,诸臣也罢,没有一个认为郑具会自-尽,都觉得一准是被谋害的。/p
问题是,谁能将手伸进诏狱里去,还害死了郑具这个级别的重臣?/p
就算被下狱了,重臣就是重臣,身份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比的好吧。/p
“……难不成陛下不放心,觉得郑具还是死了好?”有人悄悄提出这么个看法,“不然谁能在诏狱里下手?那地方一向是皇城司管着的。没有陛下准许,皇城司也不是吃干饭的。”/p
一番窃窃私语,到底没能寻出一个靠谱的答案来。/p
次日朝会上,看着皇帝冷漠的神色,诸臣都觉得有点儿心疼了。/p
毕竟,这也忒闹心了!/p
这才几天啊,又是宫变又是后宫开撕又是皇嗣又是重臣的……/p
遭不住,真的遭不住。/p
这也是淳嘉身子骨儿好,换个孱弱点的天子,恐怕都要称病了。/p
皇帝没理会他们形形色-色的目光,只语气平淡的问了顾老太爷,叛军的来历可查出蛛丝马迹了?/p
顾老太爷极忐忑的上前禀告道:“陛下,臣有些眉目了,但还不能确定。乃是……”/p
“既然如此,那你等会儿散了之后留一下,私下同朕讲。”话没说完被皇帝打断,又问了其他几件政务,然后也不给群臣开口的机会,直接宣布了散朝。/p
之后,顾老太爷、欧阳燕然、翼国公、殷衢等重臣被带去后头御书房说话,年轻的邓澄斋因着深得皇帝信任,却也在其中。/p
“陛下,臣追查下来,那伙人,疑似……与纪氏余孽有关!”顾老太爷进门后行礼毕,见皇帝跟俩重臣都投来询问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才低声禀告,“只是目前凭据还不多,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有人故意使的障眼法。”/p
虽然纪氏余孽有足够的理由谋逆、冲击宫门,但未必不是被有心人利用来做挡箭牌的。/p
他这个考虑很周到,淳嘉没说什么,只向邓澄斋说道:“之前的事情说一下。”/p
邓澄斋拱了拱手,三言两语说了纪明玕诈死之事,当然也提了此人之前被堵在焉陵府,几乎要落入皇城司之手,结果宫变发生后举国震惊,那边的皇城司也受到一定影响,仓皇之下出了岔子,叫他再次诈死而去。/p
“陛下,这事儿有些蹊跷。”云风篁觉得疑虑重重的地方,顾老太爷也觉得说不通,“纪明玕既然能够惊动大内,又怎会破不开皇城司的围堵?宫变是何等大事!这是嫌国朝对纪氏余孽的追剿还不够用心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