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无忧打了个哈欠:“还能在哪儿?跑了呗。”
项逐天眉角抽动,还是维持住了脸上平静的笑容,他御剑而起,回头道:“我有些事要同你们讲,不宜再迟,我先去把他叫回来。附近危险,你们几人千万不要乱走动。”
寄无忧眼角余光一亮,见项逐天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小声开口,对贤月道:“别信他。”
“嗯。”贤月先是答应,才问:“师父也觉得他身上哪里不对吗?”
两个小脑袋互相凑近,开始悄悄讨论一些不宜大声宣扬的事。
寄无忧钻出少年的怀抱,闭眼假寐,轻启唇道:“过去那一次试炼,项逐天是等我们到了第三层才突然出现的,那时蛇妖也才来。如今我们可能触发了一些条件,这二者却在第一层就来齐了,所以我想,它们应该有一些关系,才对。”
“阿月。”
寄无忧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干。
贤月注意到他的异样,表情黯下,平静问:“我是被他杀了吗?”
“那倒不是……是蛇,你刚刚见过。”寄无忧移开眼,尽量不去想当时的场景,“所以,我还以为你肯定死了。”
这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七十年,还是八十年?
有一些记忆,他极力不想回忆,甚至想要忘记,抛在脑后。
修士的一生那样长,总是将自己的痛苦捆锁在一件事上——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贤月当初不是因他而死的话。
最先倒下的,是拦在众人身前,为他们拖延时间的君二小姐。
而后,跨过少女尸体的黑鳞蛇妖,将蛇信吐向了年纪最小的贤月与他。
当时,贤月还只是个废灵脉,毫不懂得使用魔气的弱小孩子,在黑鳞蛇妖的索命追击下,寄无忧本应该带上他,和其他几人一同逃离这片沾染了魔族污秽的幻境大地。
偏偏,寄无忧不肯走。
他以二人为诱饵,将蛇妖引去海边,想要通过自己那些可笑的灵力把戏,将这只远远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千年蛇妖制服。
留给寄无忧的,只有因为贯穿胸口而产生的巨大疤痕,与一个孩子的死讯。
事后,他也曾想过无数次,为何自己当时不见好就收,溜之大吉,为何他明明能救回贤月的命,却还是选择了留下送死。
如果不是因为他掌握了一点实力,就自以为是,愚蠢得无可救药的话……
贤月死后,没有任何人责备过他。
这偌大的世间,一个无辜的孩子死去,竟然无一人会为他流泪,惋惜。
寄无忧清楚,全部,都是他的过错。
贤月连一个值得去爱的人都不曾遇到,就因为他的自大而早早陨落。
不是他的错,还是什么?
寄无忧解释完,除了略微发抖的声音外,意外地平静。
贤月抬起眸,又问:“所以师父才留下了胸上的疤吗?”
寄无忧勉强扯出一抹笑:“怎么,和你想象的死法不一样吗?”
他心里堵堵的,像压着了什么东西似的。只有这时,他才明白沉重二字是那么的贴切。
“不,我只是以为,是因为别的什么人才留的,是我的话……”贤月自嘲地笑了笑,“还是稍微有点嫉妒。”
“还不都是你自己。”寄无忧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过,阿月为什么会以为是项逐天杀了你?”
毕竟项逐天可是贤王——贤月生父的亲传弟子。
“项峰主身上……有一些不好的味道。”贤月解释的声音放得很低很轻,细若蚊蝇,语气却又斩钉截铁——
“他在修魔。”
话说至此,不顾寄无忧怎样惊讶地拉住他质问问,贤月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眸一抬,直直地盯着寄无忧身后的……什么东西。
“怎么,见鬼了?”他有所不解,开玩笑地勾了勾嘴角,顺着少年看向的方向回头一看,立刻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还瞬间向后一退,险些跌一个大跟头。
一张病瘦y-in白的脸,映着绿叶缝中s,he来的幽幽月光,忽明忽暗。
“……”
卧槽,鬼。
项逐天本身的相貌倒只是有些女气y-in沉,没有多恐怖,偏偏他这回挑对了时机与地点出现——落在寄无忧眼中,真是与魑魅魍魉没什么区别。
项逐天凤眸一拧,面无表情,嘲讽似地拖长音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的?”
外人一不在,他这位众人爱戴的‘温柔’师兄就大大方方地摘下了假面。
至于贤月……这会儿,门派众人都把他当做一个混血废灵脉的小傻子,在他面前除非谈论机密,否则都不特意避讳——把他彻底当成空气对待。
寄无忧嘴角微扬,额上落下一滴薄汗。
他不确定刚刚的对话,是否也进了项逐天的耳朵。
灵光一现,他试探地说道:“师兄刚刚不都听到了?我们虽是差了几岁,但对那一件事,还蛮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