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扭捏捏”的赫儿出去了。
仙荷琴声忽止,无端端掩面哭起来。风娘因此乱了步子,哎呀一声摔倒,捧脚踝直道扭了,疼得眼泪横流。
柳妈妈哀叹仙荷还是给她惹了祸,先给客人们赔不是,“实在对不住各位。仙荷是在籍官婢,到了出园子的年龄,我已经放出消息,看有没有人肯赎的,不然就得由官府另行发配,她这几日等不到音信,心里自然没着没落。”
洛水园的女子多是乐司官婢,没人赎,又到了年龄,就会被发配到大臣家中。但如果大臣家里不收,官府便直接卖给勾栏舍院,下场未必一定悲惨,却当真是一层层往下坠。
王沙川见得挺多,道声不妨事,“谭尚书不是挺中意仙荷?虽说他家夫人不大方,若我出面,也许还能给点面子。可要我说合说合吗?”
官当到王沙川这么大,还能主动管一个官婢发配的事,却是让人挑唆的。
这话一出,仙荷快步走来,跪在王沙川面前,“不,仙荷不要去谭府,只想到赵少监大人府上为奴为婢,请王阁老帮帮仙荷。”
除了丁大先生,其他人皆怔。
“原来你想去赵大人那儿?”王沙川怔完却笑,“这年头还是老好人讨姑娘的喜欢,只不过他家已经有一房侧室,也是从洛水园出去的,你再要进去,不怕影响姐妹感情?”
桑浣当年是洛水园红极的歌姬,王沙川还有印象。
“我进赵府并无它意,只想找一处安稳地方。我早年就侍奉过桑姐姐,与其侍奉别家主母,不如还是侍奉她去。”仙荷可怜兮兮。
王沙川就应道,“要是谭大人家,我大概还要伤脑筋,既然你求得是赵大人家里,我把握要大些,尽量帮你一试吧。”
仙荷连忙谢过,待在王沙川身旁侍奉。
柳妈妈让丫头们把扭伤脚的风娘扶下去,又让萍娘弹琴,燕子姑娘顶替风娘献舞,这才风平浪静。
夜渐渐深了,亭榭灯长亮,琴声不息。
赫儿房里的灯亮了又熄,随后窗子一动,一道黑影跃出,上屋顶。王泮林已坐在屋顶上,低头看着手里一张软皮面具兔子脸。
可爱的三瓣嘴上,血渍呈暗红
上来的是吉平,先把赫儿撂倒,再把王九运上屋顶,最后熄灯,弄成一幅“**一刻值千金”的假象。
“先生说他封剑,再不认真对招,原来是哄你们的。”王泮林道。
吉平比堇燊还老实,“我进文心阁之后,丁大先生从未用过功夫,堇大曾多次请他教我们,他没有答应。听说就是丁大先生的关门弟子赫连师兄,也没和丁大先生对过招,都是看书自学的。”
“这种屁是谁放的?!”
吉平吓一跳,回头却见一条黑影扑来,来不及出招,影子化成风过去了。
吉平低呼,“九公子小心!”急转身,看到王泮林身旁那张怒气冲冲的妖媚面容,简直想钻地洞,“我明明封了你的穴。”
“我看书自学的,应该如何小心自己人偷袭。”赫儿歪嘴一笑,抬高了手,正要往王泮林背心狠狠拍一巴掌。
王泮林脑后长了眼似的,“赫连骅,你敢。还有,你下回把妆卸干净再出来,不然这副德行会让我做噩梦。”
赫连骅瞪鼓眼珠,半晌却听话收手,嘀咕道,“你有没有眼光?本姑娘倾国倾城,让你们这些男人做春梦还差不多。”
吉平吃惊,“你是赫连师兄……师姐?”
赫儿,大名赫连骅,是丁大先生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可惜没赶上好时候。丁大先生宣布不再教武之后,赫连骅在文心阁无所事事混了两年,有一日突然不见了。
那是多年以前的事,所以吉平也不认识赫连骅。
王泮林嘲笑一声,“他是男子不假,只不过当了几日洛水园美姬,就忘了自己是男子了。吉平,你到那头盯着风娘。”
吉平应声而去。
赫连骅眯起眼,看着王泮林,“你刚才在大家面前摸我手,又让吉平弄晕我,是什么意思?头一回你还不知我身份,我稍稍凑得近些,就跟我身上带着恶疾的,你拿正人君子的眼神嫌弃我。这回知道我是男的,你反而起劲——”
赫连骅突然往旁边挪挪,一脸王泮林得了恶疾的模样,“难道你那个——呃?难道你想趁我晕的时候——呃?是不是?”越说越觉得像,“我要告诉先生,我不干了。反正他也算不上我师父,教了两日就突然封剑,都不问问我。”
“我就算是那个呃呃,也不要你这样的,长相太艳,看两眼就疲乏了。”王泮林凉凉一笑,“至于先生到底算不算你师父,你让他打一顿就会知道,横竖你学得是他自创的心法,他自创的剑法,他自创的……”
赫连骅摆起手,“姓王的,别以为你长成这样我就不敢打你!行了,我是不知道先生到底欠了你们王家什么,让我堂堂男子汉混进女人堆里帮你拔人钉,但我告诉你,你少对我指手画脚,小爷不受。小爷之所以答应,是因为——”
“是因为北燎四王子大祸上身,你作为他的好义弟忠谋臣,不得不来向师门求助,但你离开师门太久,求人之前先要帮师门做任务。”王泮林那双漆眸比赫连骅的豹金眼还具魔魅。
“是。你如何知道?先生答应为我保密。”赫连骅被王泮林一眼看得老实,答完是之后,惊问。
“赫连骅无名,赫连瞻大名鼎鼎,你与北燎第一武将同父异母,我不知道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