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声幽远的叹息,在昏暗的房中,萦绕不去。
夜幕落下,任程飞端着一碗米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敲开客房的门,走进一看,透过夜色,床上依稀可见一个躺着的身影。
任程飞放下东西,取过打火石点燃油灯。
「程飞,是你啊。」
正要过去查看兄长如何,他便已闻声起身,声音低哑,脸色憔悴。
「哥,你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我还是去给你找位大夫吧。」说完要走,却给任鹏飞叫了回来。
「程飞,你回来,大哥有事要同你说。」
「有什么事先等大夫找回来再说。」
任程飞深怕兄长出什么事,不想拖拉耽误时机,可他正要迈出的脚步,被任鹏飞的下一句话给勾了回来,「程飞,我要说的事,便是同我现在的情况有关的……」
「什么?」任程飞一脸疑惑。
「你过来,大哥好好同你说。」
看着兄长有一半沉浸在阴影中的脸,黑色之中飘忽不定,任程飞心一悸,不知不觉就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任鹏飞先是仔细看他一眼,最后伸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方才沉声道:「程飞,你想不想知道青青的娘是谁?」
任程飞张口欲言,可又敏感地合上,迟疑片刻,才犹豫地道:「以前是挺好奇的……不过……也不是特别重要,反正青青是咱们任家的后代,你的女儿,谁也抢不走。」
任鹏飞扯嘴一笑,几分苦涩,「你知道大哥以前为什么不肯告诉你,青青的娘是谁吗?那是因为大哥不知道怎么说,也难以启口。」
「为什么?」任程飞眨眨眼睛,「难不成她娘亲的身分很特别?还是,其实你辜负了人家?」
任鹏飞摇头,同时收紧握住他的手,垂首片刻,静静道:「程飞,其实青青是大哥生的。」
任程飞又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半晌之后,噗哧笑了出来:「哥,你也会开玩笑嘛,青青长得这么像你,不是你生的还会是谁生的?」
「不是……」任鹏飞拧紧眉,低吼一般又很是压抑地道,「青青是我怀胎十月,像个女人一样,生下来的!」
任程飞愣了。虽然他这人古灵精怪一贯大大咧咧,但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仍然和普通人没啥两样。愣了半天,他傻傻地说:「哥,你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任鹏飞只是轻轻一叹,不继续解释,而是疲惫地倚在床头,望着床顶,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任程飞更傻了。
「程飞,你会不会觉得大哥很恶心?」任鹏飞对他淡淡地笑。
任程飞的回答是扑上来用力抱住他的身体。
「哥,对不起……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
任程飞一向只装哭,极少真哭,然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此刻,他方觉得欠兄长太多太多,泪水便怎么也止不住的流下。
任鹏飞轻拍他的背,告诉他:「大哥以前也怨,可是现在,大哥看开了,该来的终究会来,错过了便是一生……」
任程飞泪水婆娑地抬起脸,「哥,青青是你和聂颖的女儿?」
「嗯。」
「难怪……」任程飞抽鼻子,「其实以前我是不敢说……青青除了像你,我总觉得也很像他,我一直猜,聂颖是不是还有姐妹什么的……」
看着哭得像只花猫,任鹏飞禁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拭去脸颊上的泪,「现在信了?」
任程飞瘪嘴,胡乱在脸上拭了一把:「哥,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说这件事了?」
任鹏飞静了下来,抓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任程飞先是困惑,片刻后双眼一瞪,再之后触电一般地缩回手。
「哥……难不成……难不成……你、你、你……」
你了半天硬是没把话说完,可任鹏飞却会心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有……你不是说你之前是不得已……」任程飞面上一凝,一脸怒色地站了起来,「之前我听说你曾被关在武林盟里一段时间,难不成是聂颖那个混帐强迫你了?」
「不是……」任鹏飞缓慢地摇了摇头,手放在小腹上,「这次……是我自己想要的……」
任程飞一噎,又坐了回去:「哥,我不明白。」
「鬼婆婆曾说过,尽管我的身体已被改造,可男人逆天生子,成功的机会仍然很低。可不知为何,已经消失的红印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后来我看出聂颖的去意,便有了一试的念头,没曾想仅此一夜,印记便消失了……难道真是天意?」
任鹏飞望着床顶的目光略显迷茫。
「我欠聂颖太多太多……无法偿还……那这次,再生一个孩子吧……没有强迫,没有利用,心甘情愿地……」
任程飞再次扑到他怀里哭,抽泣着道:「可是哥,鬼婆婆死了,这个孩子要怎么出来啊!」
任鹏飞轻抚他的发顶,淡淡地笑着:「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九个月呢,可以慢慢地想……总会有办法的……」可眼里却只有义无反顾的光芒。鬼婆婆为青青接生的时候,他可是醒着的,就算没办法缝回去,生出来总没问题……
是的,这次是心甘情愿地,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出生。
九月九日重阳节快要到了,在云南驻留已久的任程飞开始动回渡厄城的念头,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回去随时都可以,问题是,他想让兄长与他们一道回去。而任鹏飞,目前根本没有离开此地的意愿。